第14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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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3章
聽到馮瑾煜的聲音， 眾人轉頭，就見馮瑾煜板著臉背著手走了進來。
飛雪和雨珍忙跪地磕頭請安。
莊詩妍聽到“狗膽”二字卻是憋不住想笑，可看了看馮瑾煜那黑如鍋底的臉色， 捂著嘴生生把笑給憋了回去。
馮瑾煜冷聲說了句：“出去。”
飛雪和雨珍謝恩， 起身慢慢往出退， 心中卻是忐忑不安， 生怕莊詩妍被怪罪。
莊詩妍強憋著笑沖二人揮揮手， 示意她沒事， 二人只好先退了出去。
走到殿外，等在外間的太監總管安德，又上前來溫聲勸著兩人一起走到了最外面的一間去等著。
飛雪側耳聽著殿內， 聽了半晌，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。這個新的悠然殿，怕是皇上安排人特意處理過， 比以前的那個隔音效果好上太多。
上一次她就試過， 她這站在最外間， 裏面的人說話如果不用很大聲，她的耳力都聽不見了。
殿內就剩下了馮瑾煜和莊詩妍二人。
莊詩妍從榻上爬起來穿鞋下地，拉住馮瑾煜的手，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了，殷勤地給他捶著背，語氣帶著討好：“哥哥， 忙了一大天了， 你累了吧，我給你按一下。”
“少跟我來這套。”馮瑾煜冷斥，可身體卻靠在了椅子背上，身體放松， 似是很享受莊詩妍的服侍，“算你有點孝心。”
見馮瑾煜言行不一，莊詩妍嘿嘿傻笑了兩聲，卻是沒敢接話，手下更加勤快地幫著馮瑾煜捶著肩膀。
“哥哥，你給我準備的雞湯我喝了，非常好喝，嗝。”莊詩妍沒忍住又打了個嗝。
馮瑾煜一臉嫌棄地拿手在面前扇了扇：“聞出來了，一股人參味。行了，別在這獻殷勤了，趕緊坐好。”
“好嘞兒。”莊詩妍異常聽話，走到馮瑾煜對面乖乖坐好，眨巴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，模樣說不出的可人。
“別拿你對付莫蒼那一套來糊弄我，少給我在這裝無辜。”馮瑾煜偏過頭，懶得看。
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錯了。”莊詩妍兩手托著腮幫子，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可愛一些。別管怎麽樣，在哥哥面前，反正先道歉就對了。
“行了。”馮瑾煜撚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，嚼完咽下去說道：“莫蒼跟你說了吧，南月五皇子死了，他弄死的，但在弄死之前，莫蒼從他嘴裏問出了什麽，卻是不知。那南月五皇子死之前受了酷刑，我擔心，他如果知道魯玉婉提的那些亂糟糟地前世今生的事，怕是臨死之前會和莫蒼提起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那莫蒼哥哥會不會懷疑我什麽？”莊詩妍有些著急地問道。
“不知，莫蒼那人城府太深，我問了，他什麽都沒答，面上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。但我覺得他怕是心中已經有所懷疑，不然不會扯出個什麽失手把南月五皇子打死這種借口來。你要不還是先住在宮裏，等過些日子，莫蒼確實沒有什麽異常，你再出宮去？”馮瑾煜用商量的口氣說道。
莊詩妍卻搖了搖頭：“哥哥，我想出宮去住，我會時不時進來陪你的。”
“你個少根筋兒的，這是陪不陪我的事嗎？我在擔心什麽你不知道，少跟我在這裝糊塗。”馮瑾煜臉色不渝，擡手拍了下桌子。
“哥哥，你別生氣，我覺得就算莫蒼哥哥知道了我們的事，他也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。他是個好人。”莊詩妍扯了扯馮瑾煜的袖子，語氣篤定。
“他是個好人？你說莫蒼是個好人？”馮瑾煜直接被莊詩妍氣笑了。
他搖搖頭伸手戳了兩下莊詩妍的額頭：“你還是那麽沒心沒肺，你就不怕我們的事情被人知道了，被當成怪物，被圍追堵截喊打喊殺？”
“哥哥，至少莫蒼哥哥不會。”莊詩妍信誓旦旦。
馮瑾煜無語了，直接癱在椅子上，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莊詩妍。
“幹嘛這麽看著我！”莊詩妍也不願意了。她的莫蒼哥哥就是個好人，不信就試試。
馮瑾煜猜到莊詩妍的心思，坐直了身體，聲音難得地嚴肅：“莊詩妍，我警告你，這天底下唯一一個不會害你的人就只有你親哥哥我。其他人，包括莫蒼，你都要給我長點兒心眼。你不要犯蠢，不要為了試探他對你的好，就傻傻地跑去跟他說了實話兜了底，你記住沒？”
“哦。”莊詩妍耷拉著腦袋，悶聲悶氣地答道。不說就不說吧，反正也瞞了這麽久。
見莊詩妍情緒有點兒低落，馮瑾煜又心軟了，伸手揉了揉她腦袋，放緩了語氣轉移話題：“不知道莫蒼和你說了多少，之前那兩個模仿你的女人已經死了，以後不用總想著這個事了。”
莊詩妍點點頭，把從南月五皇子口裏套出來的話和馮瑾煜都說了，緊接著又絮絮叨叨把自己那一天驚心動魄的經歷都和馮瑾煜講了。
莊詩妍一會兒說自己多厲害，一會兒說小古多厲害，讓馮瑾煜以後不要對小古那麽大意見，接著又說小蒼簡直是她的福將，從天而降，那就是個英雄救美的大英雄，可事情結束，小蒼卻揮揮衣袖瀟灑離去。
莊詩妍手舞足蹈，像講歷險奇遇記一般興致勃勃，滿臉興奮。
馮瑾煜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，心一直緊緊揪著，聽莊詩妍終於講到莫蒼進了山洞找到她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，放下心來。
“以後莫要犯傻，當時再拖延一會兒，我和莫蒼就都到了，何必遭那麽多罪。你這一身都是傷吧，還跟我撒謊說沒受傷，這是什麽？”馮瑾煜說道，冷哼一聲，伸手指了指莊詩妍露出的手臂上面的青青紫紫。
莊詩妍訕訕地笑了笑，把袖子往下拽了拽，蓋住那青紫的一片傷痕：“哥哥，都是小事，皮外傷，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“無論如何，以後不要傻傻地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。”馮瑾煜又戳了戳莊詩妍的腦門，一臉的恨鐵不成鋼。
莊詩妍微微嘟了嘟嘴，小聲抗議道：“哥哥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那南月人的目標本來就是我，雲芝姐姐不過是受了牽連，遭了無妄之災，再說她懷了身孕，我不能讓她出事。”
馮瑾煜冷了臉：“你不能讓她出事，那你就能出事？你以為你是誰？天皇老子，觀音菩薩？”
“哥哥，你不能這麽不講理，我好歹比雲芝姐姐要強……”莊詩妍拉了拉馮瑾煜的袖子，帶著些撒嬌小聲辯解著。
可莊詩妍一句“不講理”卻點|燃了馮瑾煜心底一直壓著的怒火。
他蹭地站了起來，打斷莊詩妍，指著她冷聲斥道：“莊詩妍，我莊懷古為什麽會在這，你心裏清楚，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嗎？啊？只是你自己的嗎？你在我這，單單是我妹妹嗎？你就跟我親閨女一樣，你不知道當時我看到你死了……”
馮瑾煜說到這停了下來，偏過臉，嗓音哽咽著說不出話。
聽到他提到前世，莊詩妍鼻子發酸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，在心裏暗罵著自己為什麽要和哥哥杠，他不過就是擔心她罷了。
“哥哥，我錯了，你別生氣。”莊詩妍湊上前去拉馮瑾煜的手，卻被馮瑾煜一下子甩開，莊詩妍也不介意，眼巴巴地看著他試圖解釋：“我當時就看雲芝姐姐懷著孩子，那個壞女人拿匕首抵在了雲芝姐姐的肚子上，而且雲芝姐姐被劫的原因也在我這，我當時沒想那麽多，我只是不想讓她出事，我至少比雲芝姐姐厲害些……”
“你厲害些？你知不知道那南月人有多陰狠狡詐，你這次是命大，僥幸罷了！”馮瑾煜冷斥，“萬一有個閃失，你想過我沒有？你想過我要怎麽活沒有？”
想到後來那南月五皇子和那個玩蛇的黑衣人，對她窮追不舍，狂拋暗器和藥粉，莊詩妍咬著嘴沒敢再辯解，眼淚順著眼角大顆大顆地往下滾。
是的，哥哥說得對，她這次只是運氣太好才僥幸逃脫了，萬一小蒼沒出現，萬一她被暗器射中，萬一她的衣服爛了，從高空摔下去……，莊詩妍不敢再想。
“莊詩妍，說句不好聽的，這整個大周，任何一個人的生與死，都和我莊懷古沒有一丁點兒關系。只有你，只有莊詩妍你這個蠢東西……”馮瑾煜眼眶發紅，指著莊詩妍咬牙切齒地質問著：“那種喪親之痛，你是想讓我體驗兩次嗎？啊？”
莊詩妍想到馮瑾煜上輩子看到自己死了那種傷心與難過，心疼得不行，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，伸手去抓馮瑾煜的手：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錯了，你別生氣。”
馮瑾煜一把甩開莊詩妍，不知從那裏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來，握在手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，語氣發狠：“莊詩妍，是不是我也要死上一回，你親身體驗過了，才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，日後，才會更惜你自己的命，嗯？”
莊詩妍看著馮瑾煜那難得在她面前露出來的狠戾目光，心中猛地一揪，哭著撲上去就想去搶他的匕首：“哥哥，對不起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，哥哥對不起！”
馮瑾煜把匕首舉高，冷眼看著她哭，沈著臉不說話。
莊詩妍哭著跳了幾次，總算把馮瑾煜握著匕首的手抓住，扯低，慢慢把他的手指扳開，把那閃著寒光鋒利無比的匕首小心翼翼拿下來，丟出去好遠。
莊詩妍松了一口氣，一陣陣後怕。哥哥是個對別人狠，對自己更狠的人，萬一他剛才賭氣真的紮了下去……
莊詩妍哭著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。此刻，她才算真正地感同身受，切身體會了一把哥哥當時看到她冰冷的屍體是什麽感受。
自己被南月人擄走的時候，哥哥怕是擔心得要命吧。莊詩妍心酸不已愧疚難安，抱著馮瑾煜就放聲大哭：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真的錯了，我以後再做什麽事，一定會先想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傷心。以後但凡讓你難過傷心的事我一律不做，我一律不做。”
馮瑾煜冷著臉不說話，擡起手想摸摸莊詩妍的頭頂，卻終是沒落下去。他決定心腸硬到底，好讓莊詩妍長長記性，別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。
馮瑾煜剛才那狠絕的樣子，真的把莊詩妍嚇到了。換位思考，她覺得很對不起馮瑾煜，滿心的歉意和愧疚，抱著馮瑾煜哭得停不下來。
同一時刻，悠然殿的院子中，莫蒼隱在暗處，靜靜地站著，目光緊緊盯著窗戶上被燭火映出的兩道身影，兩道擁抱在一起的身影，久久不語。
莫十一同樣隱在暗處，同樣把那兩道身影看在了眼裏，目露驚駭。
他跟著莫蒼隱匿身形，小心躲過暗衛，躲過巡邏的禁軍，七繞八繞才繞到悠然殿，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了這幅場景。
側耳仔細聽屋子內的動靜，卻只聽見莊詩妍一個人在哭，而皇上卻一言不發。
莫十一心中暗自後悔，早知道會看到如此一副場面，他就該拼死攔住自家主子，不要犯這種夜間私闖後宮的忌諱。要是擔心莊姑娘，就光明正大地從宮門口進來，讓人正常通報再進來，也就不至於撞到如此尷尬的場面了。
莫蒼面無表情，深邃的眸子平靜得有些瘆人。
莫蒼的樣子，讓莫十一莫名地心疼。他突然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。裏面的兩道身影清清楚楚，是莊姑娘主動在抱著皇上，皇上的兩只手都垂著，並都沒碰她。
可莫十一又覺得他無法對莊姑娘生出絲毫怨懟，主子當時中毒，命都是莊姑娘救的，若是沒有莊姑娘慷慨贈藥，怕是主子早就……
那南月五皇子招供的時候他也在場，他把那一套什麽前世今生亂七八糟的話也聽了個一清二楚，如果南月五皇子的話是真的，那麽在上一世，主子當真是早已毒發身亡了。
主子現在能好好的活著，對他莫十一來說這才是天大的恩賜。
所以，哪怕莊姑娘做出了如此、如此見異思遷之事，傷了主子的心，他莫十一還是無法恨莊姑娘。
只是他家主子這麽好，樣貌身材在京城裏都是數一數二，又武藝高強，身居高位，他真心不理解為什麽莊姑娘會看上了別人，什麽人還能有他家主子出彩？
莫十一在心裏為自家主子憤憤不平，可看著窗戶上的兩道身影，他突然遲疑了。
呃，裏面的人是皇上，地位比自家主子高，模樣也很俊美，雖說年紀小，但心機手段都不弱，最主要的，比自家主子年輕，這麽想下來，皇上似乎並不比自家主子差。
完了，這下自家主子更沒勝算了。貨比三家，莊姑娘若是選了皇上，似乎也不是不可以理解。莫十一眼神黯淡下去。
看著莫蒼那面無表情，兩只手卻緊緊攥出青筋的隱忍模樣，莫十一心疼不已，上前一步低聲勸道：“主子，太晚了，咱們回府吧。”何必在這看個不停，徒增心傷。
莫蒼一動不動，目光如同呆滯了一般緊緊盯著窗戶上那兩道身影。
莫十一心中著急，心道，若裏面的人不是皇上，若他們二人不是翻了宮墻偷偷進來的，若不是莊姑娘主動抱著皇上，他此刻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把那二人分開。
又過了半晌，不遠處傳來動靜，莫十一再次低聲勸著莫蒼，語氣像是哄孩子般小心翼翼，溫柔無比：“主子，咱回府吧。”
莫蒼回神，像是失了主意一般眼帶茫然地看著莫十一。
莫十一又柔聲細語地勸道：“主子，您明日不是要來接莊姑娘回府嗎，明日您好好打扮打扮再來，等見了面，您當面和莊姑娘好好說說話，您看這樣可好？”
莫蒼神情木然地點點頭。
莫十一松了一口氣，拉著莫蒼胳膊，二人閃身離開。
一路飛檐走壁回了鎮國將軍府，莫蒼和莫十一落在了院中，莫蒼依然神情漠然。
還不待二人進門，白若羽突然從屋子內鉆了出來，拉著莫蒼就好頓抱怨：“我說莫將軍，什麽意思啊，我這才多久沒來，如今都成了外人了是吧？”
莫蒼冷著臉沒說話，仿佛沒看見白若羽一般，繞過他徑直往屋內走。
“莫將軍，莫蒼，你給我站住！你個混蛋玩意兒，狼心狗肺！”白若羽沖著莫蒼的背影發脾氣，擡腳就要去追。
莫十一忙上前攔住他，問怎麽得罪他了，這怎麽一來就發這麽大脾氣。
白若羽可算找到了可傾訴之人，拉著莫十一就告狀：“我這一進門，你們那群兄弟就圍上來，按住我就在我臉上一頓瞎摳。你看看，你看看，我這張俊臉，都給我摳紅了。要不是自家人，我早就動手宰了那幫混蛋。”
莫十一看著白若羽俊臉上那明顯的紅印子，覺得有些好笑，卻又沒笑出來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。
心道這還不都是那南月人的易容術給鬧得，弄得大家都跟驚弓之鳥似的，別說見到神出鬼沒的白若羽白公子了，哪怕就是外出辦事的護衛兄弟們回來，大家也都要撲上去好一頓摳。
可這話一時半會兒地也解釋不清楚。莫十一只是笑著道了歉：“白公子莫要介意，兄弟們是好久不見您，一見到您太過高興，和您鬧著玩呢。”
白若羽冷嗤一聲，顯然不信，可抱怨過也沒再揪著這不放，只是指了指門口不解地問道：“莫蒼那混蛋怎麽回事啊？我這才多久沒來，怎麽你們各個都怪模怪樣的？堂堂一個鎮國將軍，整出一副話本子裏那些愛而不得的書生般失魂落魄的鬼樣子？這是演的哪出大戲？”
莫十一看了一眼白若羽，沒有說話。心中卻道，他家主子現在跟那些話本子裏的書生也差不多了。
莫蒼本來已經走進了屋，可突然又閃身走了出來，沈著臉攬著白若雨的脖子轉頭又往回走。
見莫蒼破天荒頭一遭用這麽親密的姿勢對待他，白若羽嚇得一驚一乍地直跳腳，兩只手扳著門框死活不往裏進，嘴裏嚷嚷著：“幹什麽，幹什麽？雖然本公子貌美如花，但是本公子喜歡的是女人！你別想覬覦本公子的美色，我是不會從的。”
見白若羽口無遮攔，莫十一偏過頭去，捂住了臉，真心替白若羽覺得丟人。心道難怪飛雪老說白公子有病了，如今這麽一看還真是。
“閉嘴，喝酒。”莫蒼眉頭蹙起來斥道，嗓音低沈沙啞。
白若羽松開了門框，嬉皮笑臉地拍了拍莫蒼的肩膀：“喝酒啊，那你早說啊，整得這個嚇人，老子以為你看上我了。”
“十一，去拿酒來，……”莫蒼沒理他的胡言亂語，轉頭吩咐，可話說到一半又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：“把上次備下的酒拿來。”
莫十一猶豫了一下，有心說主子那是留著您成親喝的。可想到在宮裏看到的那一幕，莫十一嘆了口氣。
心道一壇子酒罷了，想喝就喝吧。有白公子陪著，說不定喝喝酒聊聊天，主子心情就敞亮了，有什麽糟心事兒明天醒了再說吧。
看著已經走進門的兩個人，莫十一低聲應了是，轉身就去拿酒。
莫十一搬來了一壇好酒，又飛快去廚房提來幾盤下酒小菜，送到莫蒼房內。隨後退了出去，體貼地把門關上了，守在了門口。
屋內，榻上，二人隔著案幾對坐著。
莫蒼把酒壇拍開，給白若羽倒了一杯酒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，直接一飲而盡。
緊接著又倒了一杯，再次一飲而盡。當他舉起第三杯的時候，白若羽伸手攔住了。
白若羽仔細打量著莫蒼的神色，試探著問道：“你這是有心事啊。”
莫蒼舉著杯子沒說話，臉上表情木然。
白若羽面上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笑，湊近莫蒼問道：“怎麽，和你那未婚妻鬧別扭了？”
莫蒼眼神暗了暗，把手腕從白若羽手裏掙脫，再次把杯中的酒一口氣幹了。
白若羽又試探著問了兩次，可是莫蒼卻一言不發，只顧悶頭喝酒。
白若羽也幹了一杯：“得，今兒兄弟我就舍命陪君子。”
白若羽一邊喝酒一邊吃著小菜，頗為怡然自得，還時不時地嘖嘖兩聲：“好酒，不是我說，莫將軍，你不地道啊，這等好酒，以前我來的時候怎麽沒喝過。”
莫蒼依然沈默。
白若羽手撐著下巴打量了莫蒼半天，換了個方式問：“你這酒好，到時候你成親就可以拿這個酒。”
……
莫蒼神情一僵，轉了轉手裏的酒杯，喃喃地說道：“怕是，成不了了。”
白若羽一聽就楞住了：“怎麽回事兒啊，這人不都住在你府上了嗎？這怎麽就成不了了？怎麽，你變心了？不能啊，你變心了你不能這德性啊。”白若羽滿臉疑惑，自問自答。
可不論白若羽怎麽變著花樣問，莫蒼卻再也不開口了，一張俊臉上面色陰沈，只顧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，小菜卻是一口都不動。
不多時，一壇酒就已經見了底。
白若羽把最後一點兒酒分給兩個人，伸手到對面拍了拍莫蒼的肩膀：“兄弟，酒就這麽多了啊，省著點兒喝。”
莫蒼下顎緊繃，雙目猩紅，手上用力，酒杯成了齏粉，杯裏的半杯酒水化為熱氣飄散在空中，壓抑著無盡心酸的聲音響起：“我莫蒼，堂堂一個七尺男兒，難不成，要我做小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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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到馮瑾煜的聲音， 眾人轉頭，就見馮瑾煜板著臉背著手走了進來。
飛雪和雨珍忙跪地磕頭請安。
莊詩妍聽到“狗膽”二字卻是憋不住想笑，可看了看馮瑾煜那黑如鍋底的臉色， 捂著嘴生生把笑給憋了回去。
馮瑾煜冷聲說了句：“出去。”
飛雪和雨珍謝恩， 起身慢慢往出退， 心中卻是忐忑不安， 生怕莊詩妍被怪罪。
莊詩妍強憋著笑沖二人揮揮手， 示意她沒事， 二人只好先退了出去。
走到殿外，等在外間的太監總管安德，又上前來溫聲勸著兩人一起走到了最外面的一間去等著。
飛雪側耳聽著殿內， 聽了半晌，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。這個新的悠然殿，怕是皇上安排人特意處理過， 比以前的那個隔音效果好上太多。
上一次她就試過， 她這站在最外間， 裏面的人說話如果不用很大聲，她的耳力都聽不見了。
殿內就剩下了馮瑾煜和莊詩妍二人。
莊詩妍從榻上爬起來穿鞋下地，拉住馮瑾煜的手，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了，殷勤地給他捶著背，語氣帶著討好：“哥哥， 忙了一大天了， 你累了吧，我給你按一下。”
“少跟我來這套。”馮瑾煜冷斥，可身體卻靠在了椅子背上，身體放松， 似是很享受莊詩妍的服侍，“算你有點孝心。”
見馮瑾煜言行不一，莊詩妍嘿嘿傻笑了兩聲，卻是沒敢接話，手下更加勤快地幫著馮瑾煜捶著肩膀。
“哥哥，你給我準備的雞湯我喝了，非常好喝，嗝。”莊詩妍沒忍住又打了個嗝。
馮瑾煜一臉嫌棄地拿手在面前扇了扇：“聞出來了，一股人參味。行了，別在這獻殷勤了，趕緊坐好。”
“好嘞兒。”莊詩妍異常聽話，走到馮瑾煜對面乖乖坐好，眨巴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，模樣說不出的可人。
“別拿你對付莫蒼那一套來糊弄我，少給我在這裝無辜。”馮瑾煜偏過頭，懶得看。
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錯了。”莊詩妍兩手托著腮幫子，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可愛一些。別管怎麽樣，在哥哥面前，反正先道歉就對了。
“行了。”馮瑾煜撚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，嚼完咽下去說道：“莫蒼跟你說了吧，南月五皇子死了，他弄死的，但在弄死之前，莫蒼從他嘴裏問出了什麽，卻是不知。那南月五皇子死之前受了酷刑，我擔心，他如果知道魯玉婉提的那些亂糟糟地前世今生的事，怕是臨死之前會和莫蒼提起。”
“那怎麽辦？那莫蒼哥哥會不會懷疑我什麽？”莊詩妍有些著急地問道。
“不知，莫蒼那人城府太深，我問了，他什麽都沒答，面上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。但我覺得他怕是心中已經有所懷疑，不然不會扯出個什麽失手把南月五皇子打死這種借口來。你要不還是先住在宮裏，等過些日子，莫蒼確實沒有什麽異常，你再出宮去？”馮瑾煜用商量的口氣說道。
莊詩妍卻搖了搖頭：“哥哥，我想出宮去住，我會時不時進來陪你的。”
“你個少根筋兒的，這是陪不陪我的事嗎？我在擔心什麽你不知道，少跟我在這裝糊塗。”馮瑾煜臉色不渝，擡手拍了下桌子。
“哥哥，你別生氣，我覺得就算莫蒼哥哥知道了我們的事，他也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。他是個好人。”莊詩妍扯了扯馮瑾煜的袖子，語氣篤定。
“他是個好人？你說莫蒼是個好人？”馮瑾煜直接被莊詩妍氣笑了。
他搖搖頭伸手戳了兩下莊詩妍的額頭：“你還是那麽沒心沒肺，你就不怕我們的事情被人知道了，被當成怪物，被圍追堵截喊打喊殺？”
“哥哥，至少莫蒼哥哥不會。”莊詩妍信誓旦旦。
馮瑾煜無語了，直接癱在椅子上，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莊詩妍。
“幹嘛這麽看著我！”莊詩妍也不願意了。她的莫蒼哥哥就是個好人，不信就試試。
馮瑾煜猜到莊詩妍的心思，坐直了身體，聲音難得地嚴肅：“莊詩妍，我警告你，這天底下唯一一個不會害你的人就只有你親哥哥我。其他人，包括莫蒼，你都要給我長點兒心眼。你不要犯蠢，不要為了試探他對你的好，就傻傻地跑去跟他說了實話兜了底，你記住沒？”
“哦。”莊詩妍耷拉著腦袋，悶聲悶氣地答道。不說就不說吧，反正也瞞了這麽久。
見莊詩妍情緒有點兒低落，馮瑾煜又心軟了，伸手揉了揉她腦袋，放緩了語氣轉移話題：“不知道莫蒼和你說了多少，之前那兩個模仿你的女人已經死了，以後不用總想著這個事了。”
莊詩妍點點頭，把從南月五皇子口裏套出來的話和馮瑾煜都說了，緊接著又絮絮叨叨把自己那一天驚心動魄的經歷都和馮瑾煜講了。
莊詩妍一會兒說自己多厲害，一會兒說小古多厲害，讓馮瑾煜以後不要對小古那麽大意見，接著又說小蒼簡直是她的福將，從天而降，那就是個英雄救美的大英雄，可事情結束，小蒼卻揮揮衣袖瀟灑離去。
莊詩妍手舞足蹈，像講歷險奇遇記一般興致勃勃，滿臉興奮。
馮瑾煜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，心一直緊緊揪著，聽莊詩妍終於講到莫蒼進了山洞找到她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，放下心來。
“以後莫要犯傻，當時再拖延一會兒，我和莫蒼就都到了，何必遭那麽多罪。你這一身都是傷吧，還跟我撒謊說沒受傷，這是什麽？”馮瑾煜說道，冷哼一聲，伸手指了指莊詩妍露出的手臂上面的青青紫紫。
莊詩妍訕訕地笑了笑，把袖子往下拽了拽，蓋住那青紫的一片傷痕：“哥哥，都是小事，皮外傷，過幾天就好了。”
“無論如何，以後不要傻傻地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。”馮瑾煜又戳了戳莊詩妍的腦門，一臉的恨鐵不成鋼。
莊詩妍微微嘟了嘟嘴，小聲抗議道：“哥哥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那南月人的目標本來就是我，雲芝姐姐不過是受了牽連，遭了無妄之災，再說她懷了身孕，我不能讓她出事。”
馮瑾煜冷了臉：“你不能讓她出事，那你就能出事？你以為你是誰？天皇老子，觀音菩薩？”
“哥哥，你不能這麽不講理，我好歹比雲芝姐姐要強……”莊詩妍拉了拉馮瑾煜的袖子，帶著些撒嬌小聲辯解著。
可莊詩妍一句“不講理”卻點|燃了馮瑾煜心底一直壓著的怒火。
他蹭地站了起來，打斷莊詩妍，指著她冷聲斥道：“莊詩妍，我莊懷古為什麽會在這，你心裏清楚，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嗎？啊？只是你自己的嗎？你在我這，單單是我妹妹嗎？你就跟我親閨女一樣，你不知道當時我看到你死了……”
馮瑾煜說到這停了下來，偏過臉，嗓音哽咽著說不出話。
聽到他提到前世，莊詩妍鼻子發酸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，在心裏暗罵著自己為什麽要和哥哥杠，他不過就是擔心她罷了。
“哥哥，我錯了，你別生氣。”莊詩妍湊上前去拉馮瑾煜的手，卻被馮瑾煜一下子甩開，莊詩妍也不介意，眼巴巴地看著他試圖解釋：“我當時就看雲芝姐姐懷著孩子，那個壞女人拿匕首抵在了雲芝姐姐的肚子上，而且雲芝姐姐被劫的原因也在我這，我當時沒想那麽多，我只是不想讓她出事，我至少比雲芝姐姐厲害些……”
“你厲害些？你知不知道那南月人有多陰狠狡詐，你這次是命大，僥幸罷了！”馮瑾煜冷斥，“萬一有個閃失，你想過我沒有？你想過我要怎麽活沒有？”
想到後來那南月五皇子和那個玩蛇的黑衣人，對她窮追不舍，狂拋暗器和藥粉，莊詩妍咬著嘴沒敢再辯解，眼淚順著眼角大顆大顆地往下滾。
是的，哥哥說得對，她這次只是運氣太好才僥幸逃脫了，萬一小蒼沒出現，萬一她被暗器射中，萬一她的衣服爛了，從高空摔下去……，莊詩妍不敢再想。
“莊詩妍，說句不好聽的，這整個大周，任何一個人的生與死，都和我莊懷古沒有一丁點兒關系。只有你，只有莊詩妍你這個蠢東西……”馮瑾煜眼眶發紅，指著莊詩妍咬牙切齒地質問著：“那種喪親之痛，你是想讓我體驗兩次嗎？啊？”
莊詩妍想到馮瑾煜上輩子看到自己死了那種傷心與難過，心疼得不行，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，伸手去抓馮瑾煜的手：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錯了，你別生氣。”
馮瑾煜一把甩開莊詩妍，不知從那裏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來，握在手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，語氣發狠：“莊詩妍，是不是我也要死上一回，你親身體驗過了，才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，日後，才會更惜你自己的命，嗯？”
莊詩妍看著馮瑾煜那難得在她面前露出來的狠戾目光，心中猛地一揪，哭著撲上去就想去搶他的匕首：“哥哥，對不起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，哥哥對不起！”
馮瑾煜把匕首舉高，冷眼看著她哭，沈著臉不說話。
莊詩妍哭著跳了幾次，總算把馮瑾煜握著匕首的手抓住，扯低，慢慢把他的手指扳開，把那閃著寒光鋒利無比的匕首小心翼翼拿下來，丟出去好遠。
莊詩妍松了一口氣，一陣陣後怕。哥哥是個對別人狠，對自己更狠的人，萬一他剛才賭氣真的紮了下去……
莊詩妍哭著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。此刻，她才算真正地感同身受，切身體會了一把哥哥當時看到她冰冷的屍體是什麽感受。
自己被南月人擄走的時候，哥哥怕是擔心得要命吧。莊詩妍心酸不已愧疚難安，抱著馮瑾煜就放聲大哭：“哥哥，我錯了，我真的錯了，我以後再做什麽事，一定會先想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傷心。以後但凡讓你難過傷心的事我一律不做，我一律不做。”
馮瑾煜冷著臉不說話，擡起手想摸摸莊詩妍的頭頂，卻終是沒落下去。他決定心腸硬到底，好讓莊詩妍長長記性，別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。
馮瑾煜剛才那狠絕的樣子，真的把莊詩妍嚇到了。換位思考，她覺得很對不起馮瑾煜，滿心的歉意和愧疚，抱著馮瑾煜哭得停不下來。
同一時刻，悠然殿的院子中，莫蒼隱在暗處，靜靜地站著，目光緊緊盯著窗戶上被燭火映出的兩道身影，兩道擁抱在一起的身影，久久不語。
莫十一同樣隱在暗處，同樣把那兩道身影看在了眼裏，目露驚駭。
他跟著莫蒼隱匿身形，小心躲過暗衛，躲過巡邏的禁軍，七繞八繞才繞到悠然殿，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了這幅場景。
側耳仔細聽屋子內的動靜，卻只聽見莊詩妍一個人在哭，而皇上卻一言不發。
莫十一心中暗自後悔，早知道會看到如此一副場面，他就該拼死攔住自家主子，不要犯這種夜間私闖後宮的忌諱。要是擔心莊姑娘，就光明正大地從宮門口進來，讓人正常通報再進來，也就不至於撞到如此尷尬的場面了。
莫蒼面無表情，深邃的眸子平靜得有些瘆人。
莫蒼的樣子，讓莫十一莫名地心疼。他突然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。裏面的兩道身影清清楚楚，是莊姑娘主動在抱著皇上，皇上的兩只手都垂著，並都沒碰她。
可莫十一又覺得他無法對莊姑娘生出絲毫怨懟，主子當時中毒，命都是莊姑娘救的，若是沒有莊姑娘慷慨贈藥，怕是主子早就……
那南月五皇子招供的時候他也在場，他把那一套什麽前世今生亂七八糟的話也聽了個一清二楚，如果南月五皇子的話是真的，那麽在上一世，主子當真是早已毒發身亡了。
主子現在能好好的活著，對他莫十一來說這才是天大的恩賜。
所以，哪怕莊姑娘做出了如此、如此見異思遷之事，傷了主子的心，他莫十一還是無法恨莊姑娘。
只是他家主子這麽好，樣貌身材在京城裏都是數一數二，又武藝高強，身居高位，他真心不理解為什麽莊姑娘會看上了別人，什麽人還能有他家主子出彩？
莫十一在心裏為自家主子憤憤不平，可看著窗戶上的兩道身影，他突然遲疑了。
呃，裏面的人是皇上，地位比自家主子高，模樣也很俊美，雖說年紀小，但心機手段都不弱，最主要的，比自家主子年輕，這麽想下來，皇上似乎並不比自家主子差。
完了，這下自家主子更沒勝算了。貨比三家，莊姑娘若是選了皇上，似乎也不是不可以理解。莫十一眼神黯淡下去。
看著莫蒼那面無表情，兩只手卻緊緊攥出青筋的隱忍模樣，莫十一心疼不已，上前一步低聲勸道：“主子，太晚了，咱們回府吧。”何必在這看個不停，徒增心傷。
莫蒼一動不動，目光如同呆滯了一般緊緊盯著窗戶上那兩道身影。
莫十一心中著急，心道，若裏面的人不是皇上，若他們二人不是翻了宮墻偷偷進來的，若不是莊姑娘主動抱著皇上，他此刻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把那二人分開。
又過了半晌，不遠處傳來動靜，莫十一再次低聲勸著莫蒼，語氣像是哄孩子般小心翼翼，溫柔無比：“主子，咱回府吧。”
莫蒼回神，像是失了主意一般眼帶茫然地看著莫十一。
莫十一又柔聲細語地勸道：“主子，您明日不是要來接莊姑娘回府嗎，明日您好好打扮打扮再來，等見了面，您當面和莊姑娘好好說說話，您看這樣可好？”
莫蒼神情木然地點點頭。
莫十一松了一口氣，拉著莫蒼胳膊，二人閃身離開。
一路飛檐走壁回了鎮國將軍府，莫蒼和莫十一落在了院中，莫蒼依然神情漠然。
還不待二人進門，白若羽突然從屋子內鉆了出來，拉著莫蒼就好頓抱怨：“我說莫將軍，什麽意思啊，我這才多久沒來，如今都成了外人了是吧？”
莫蒼冷著臉沒說話，仿佛沒看見白若羽一般，繞過他徑直往屋內走。
“莫將軍，莫蒼，你給我站住！你個混蛋玩意兒，狼心狗肺！”白若羽沖著莫蒼的背影發脾氣，擡腳就要去追。
莫十一忙上前攔住他，問怎麽得罪他了，這怎麽一來就發這麽大脾氣。
白若羽可算找到了可傾訴之人，拉著莫十一就告狀：“我這一進門，你們那群兄弟就圍上來，按住我就在我臉上一頓瞎摳。你看看，你看看，我這張俊臉，都給我摳紅了。要不是自家人，我早就動手宰了那幫混蛋。”
莫十一看著白若羽俊臉上那明顯的紅印子，覺得有些好笑，卻又沒笑出來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。
心道這還不都是那南月人的易容術給鬧得，弄得大家都跟驚弓之鳥似的，別說見到神出鬼沒的白若羽白公子了，哪怕就是外出辦事的護衛兄弟們回來，大家也都要撲上去好一頓摳。
可這話一時半會兒地也解釋不清楚。莫十一只是笑著道了歉：“白公子莫要介意，兄弟們是好久不見您，一見到您太過高興，和您鬧著玩呢。”
白若羽冷嗤一聲，顯然不信，可抱怨過也沒再揪著這不放，只是指了指門口不解地問道：“莫蒼那混蛋怎麽回事啊？我這才多久沒來，怎麽你們各個都怪模怪樣的？堂堂一個鎮國將軍，整出一副話本子裏那些愛而不得的書生般失魂落魄的鬼樣子？這是演的哪出大戲？”
莫十一看了一眼白若羽，沒有說話。心中卻道，他家主子現在跟那些話本子裏的書生也差不多了。
莫蒼本來已經走進了屋，可突然又閃身走了出來，沈著臉攬著白若雨的脖子轉頭又往回走。
見莫蒼破天荒頭一遭用這麽親密的姿勢對待他，白若羽嚇得一驚一乍地直跳腳，兩只手扳著門框死活不往裏進，嘴裏嚷嚷著：“幹什麽，幹什麽？雖然本公子貌美如花，但是本公子喜歡的是女人！你別想覬覦本公子的美色，我是不會從的。”
見白若羽口無遮攔，莫十一偏過頭去，捂住了臉，真心替白若羽覺得丟人。心道難怪飛雪老說白公子有病了，如今這麽一看還真是。
“閉嘴，喝酒。”莫蒼眉頭蹙起來斥道，嗓音低沈沙啞。
白若羽松開了門框，嬉皮笑臉地拍了拍莫蒼的肩膀：“喝酒啊，那你早說啊，整得這個嚇人，老子以為你看上我了。”
“十一，去拿酒來，……”莫蒼沒理他的胡言亂語，轉頭吩咐，可話說到一半又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：“把上次備下的酒拿來。”
莫十一猶豫了一下，有心說主子那是留著您成親喝的。可想到在宮裏看到的那一幕，莫十一嘆了口氣。
心道一壇子酒罷了，想喝就喝吧。有白公子陪著，說不定喝喝酒聊聊天，主子心情就敞亮了，有什麽糟心事兒明天醒了再說吧。
看著已經走進門的兩個人，莫十一低聲應了是，轉身就去拿酒。
莫十一搬來了一壇好酒，又飛快去廚房提來幾盤下酒小菜，送到莫蒼房內。隨後退了出去，體貼地把門關上了，守在了門口。
屋內，榻上，二人隔著案幾對坐著。
莫蒼把酒壇拍開，給白若羽倒了一杯酒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，直接一飲而盡。
緊接著又倒了一杯，再次一飲而盡。當他舉起第三杯的時候，白若羽伸手攔住了。
白若羽仔細打量著莫蒼的神色，試探著問道：“你這是有心事啊。”
莫蒼舉著杯子沒說話，臉上表情木然。
白若羽面上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笑，湊近莫蒼問道：“怎麽，和你那未婚妻鬧別扭了？”
莫蒼眼神暗了暗，把手腕從白若羽手裏掙脫，再次把杯中的酒一口氣幹了。
白若羽又試探著問了兩次，可是莫蒼卻一言不發，只顧悶頭喝酒。
白若羽也幹了一杯：“得，今兒兄弟我就舍命陪君子。”
白若羽一邊喝酒一邊吃著小菜，頗為怡然自得，還時不時地嘖嘖兩聲：“好酒，不是我說，莫將軍，你不地道啊，這等好酒，以前我來的時候怎麽沒喝過。”
莫蒼依然沈默。
白若羽手撐著下巴打量了莫蒼半天，換了個方式問：“你這酒好，到時候你成親就可以拿這個酒。”
……
莫蒼神情一僵，轉了轉手裏的酒杯，喃喃地說道：“怕是，成不了了。”
白若羽一聽就楞住了：“怎麽回事兒啊，這人不都住在你府上了嗎？這怎麽就成不了了？怎麽，你變心了？不能啊，你變心了你不能這德性啊。”白若羽滿臉疑惑，自問自答。
可不論白若羽怎麽變著花樣問，莫蒼卻再也不開口了，一張俊臉上面色陰沈，只顧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，小菜卻是一口都不動。
不多時，一壇酒就已經見了底。
白若羽把最後一點兒酒分給兩個人，伸手到對面拍了拍莫蒼的肩膀：“兄弟，酒就這麽多了啊，省著點兒喝。”
莫蒼下顎緊繃，雙目猩紅，手上用力，酒杯成了齏粉，杯裏的半杯酒水化為熱氣飄散在空中，壓抑著無盡心酸的聲音響起：“我莫蒼，堂堂一個七尺男兒，難不成，要我做小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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